莊子怎會用假死來試妻子?難道忠貞不再是婦德的標桿嗎?
忠貞不貞,難道一個女子的品行才是衡量她的標準嗎?若她情不自禁,便該受譴責,被視為失敗者嗎?當真情無可厚非的哀痛,也會成為被詬病的罪過麼?這一場鬧劇,又是否不過源于一個思慮過甚的丈夫,和一個脆弱敏感的女子?我們所見,又是否就是全貌?還是該寬容一切,理解每一個犯錯和掙扎的平凡之靈?
一襲青衫,手持拂塵,倚天以待地的莊子,眉頭總是微蹙著。他在思考人間疑惑,卻又因思慮太過深沉而不耐煩起來。莊周州動蕩,百家爭鳴,莊子感到疲憊和困頓。這日,他緩緩踱步到,看見妻子田氏正在烹茶。
田氏笑吟吟地請莊子嘗新采的龍井,莊子卻皺眉搖頭,說:「女人都是水性的,丈夫一死,便要另嫁。」這突如其來的話,讓田氏手中的茶壺「呯」的一聲掉在了桌上。她慌忙蹲下身去撿,然后站起來,輕聲反駁道:「夫君,妾身決不會忘記婚約,如果有朝一日您先我而去,妾身定會守活寡,絕不改嫁。」
莊子聽后只是沉吟,他眉頭皺得更深了,轉身離開了院落。田氏站在原地,茫然不知莊子為何會這樣質疑自己。她心中隱隱不是滋味,但也沒有過多糾結。接下來的日子,她仍然勤勤懇懇地侍奉公婆,照顧莊子的起居。而莊子也沒再提起這事,一切似乎平靜如常。
然而平靜的表面下隱藏著暗流。莊子的那句話,就如同一粒稔子,深深埋入了他的心底。他開始懷疑起田氏來,認為她那日的表白只是口是心非,一個女子,若沒有了丈夫的約束,又豈會守活寡至老?這種念頭在莊子心中越來越強烈,久而久之,他幾乎可以肯定,田氏終會另結新歡。為了驗證自己的這一猜想,莊子決意設法試探田氏的真心。
其實,莊子和田氏本是青梅竹馬,兩小無猜地長大,後來自然而然地結為夫妻。婚后生活平淡卻美滿,沒有任何裂痕。直到最近,鄉間來了一個才子,田氏夸他文采不俗,莊子便萌生了些許醋意。
他想田氏終究是個女子,說不定真會被才子的花言巧語所打動,如果失去自己,就更有可能改嫁才子。這種疑慮困擾著莊子,終于釀成了那番質問。而田氏哪里知道丈夫的想法,她單純以為是莊子考驗自己,所以表白道永不改嫁。她的真心實意,莊子全然沒有注意到。
收拾妥當后,莊子來到田氏跟前,說自己要遠行幾日,去拜訪故友,讓田氏好生看守家中。田氏點頭應允,目送莊子離去。殊不知,莊子走后,并未真的遠行,而是藏身于村外一座空無人煙的破廟里。他吩咐家丁傳言自己在路上突然生了重病,已不幸去世。
家丁如實傳達了這個噩耗。田氏聞訊,淚若雨下,哀慟不已,以為自己真成了寡婦。村民們見她悲痛欲絕,覺得她確是個癡情的女子,便紛紛前來吊唁,還主動為她收拾了一口棺材,準備等莊子尸首運回,便為他厚葬。
在眾人眼中,田氏正是個癡情的寡婦。然而過了幾日,她的眼淚卻已干涸。原來,那日有一青年才子前來吊唁,他長袖善舞,舉止文雅,自稱是莊子的仰慕者,本想拜訪,沒想到他突然離世,自己來不及見最后一面,于是特地前來悼念。這個青年貌美體健,舉止翩翩,田氏一見傾心,沒多久兩人便確立了關系。村民們見狀,都搖頭感嘆:「這婦人,沒想到是個薄幸的。」他們原以為田氏會守活寡,哪知她竟如此薄情。
莊子躲在廟里,聽聞妻子已另結新歡,心中五味雜陳。他的猜想果然成真,田氏的誓言不過是虛言。想到這里,他不知是該悲傷,還是該釋懷。他輕嘆一聲,暗自慶幸自己的試探,使自己未來不再受田氏糾纏。然而另一方面,他也感到難過和失望。田氏的變心讓他備受打擊,原本的幸福生活轉眼湮滅。
他在廟里獨自生活了幾日,看著田氏和那青年的恩愛,心如刀絞。到底是自燃燈還是恨她薄情?莊子自己也說不清了。他開始反思,是不是自己的多疑毀了這段姻緣,如果當初沒有質問田氏,也許一切還會如故。種種想法糾結在莊子心頭,讓他徹夜難眠。
一日,那青年才子突然病倒了,痛苦不堪。田氏為他請來一個自稱老醫生的人診治。那老醫生說要用人的腦髓和熱酒調制藥補,才能痊愈。田氏正猶豫之時,忽然想起墓地里的莊子尸首還新鮮,便取了一柄鋒利的鋼刀,來到莊子墓前。她心下一橫,對家丁說:「為了救才子,只好挖開先夫的墓穴,取他的腦髓了。」家丁們雖不忍心,也不敢違拗田氏。于是合力掘開了棺材。
就在這時,一個怒吼聲驟然響起:「你竟敢如此不忠不義!」原來莊子根本沒有死,他一躍而起,臉色難看地瞪著田氏。田氏被嚇得魂飛魄散,跪地求饒。她完全料想不到,眼前這個死而復生的「鬼魂」,竟是她的親夫!她如墜冰窟,渾身發抖,只能嚶嚶哭訴,祈求莊子寬恕。但莊子冷哼一聲,轉身離去,自此與田氏絕交。
田氏羞愧難當,從此郁郁寡歡,終日以淚洗面。她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羞恥至極,再也無法面對鄉親鄰居,只能困在家中怏怏不樂。更使她內疚的是,她明明發過誓要永守貞潔,卻還是沒能遵守諾言。沒多久,她便抑郁而亡。村民們得知,都為田氏感到可惜,認為她活得實在冤枉。
其實,田氏并非有意薄情或反悔婚誓,而是這段日子以來,受到太多刺激和打擊,以至心力交瘁。先是突然喪夫的噩耗,接著在悲痛中有才子開解,一時之間竟生出了依戀之情。等她察覺時,已無法自拔。若非才子生病,恐怕她會就此和莊子斷絕往來。然而才子病重迫使她背叛了莊子,這成為她心中的巨大陰影。莊子的怒斥是致命一擊,讓她自我崩潰,再也無法面對人世。其實,我們不應只看到她的薄情,也應理解一個脆弱女子在悲苦中的迷茫與選擇。她并非心狠,而是在無依無靠中找尋了一絲溫暖,卻因此付出了慘痛代價。
莊子為田氏料理后事時,并未流露太多悲傷。他的好友惠施前來吊唁,見莊子在棺前戲謔地擊打瓦盆,高歌放聲,便大聲呵斥他太不知廉恥。莊子卻說:「我看破生死,知天地洪荒,視四時循環如晝夜更替,安能為一人之死而悲哀乎?」他認為妻子的死,只是自然規律的環節,并非悲劇。但惠施搖頭嘆息,轉身離去,他無法理解莊子的超脫與開明。
這樣的莊子,讓人難以看透他的內心。也許他是個高潔的圣人,也許他其實對妻子一直懷有芥蒂,難以釋懷。我們平凡之輩,又豈能猜度他的神明行事?還是且行且珍惜人間每一日吧。感情世界里,那麼多離奇迂回,我們又豈是過客,能夠了然一切?
莊子高歌的舉動,確實令人無法理解。他是真的超脫,還是刻意為之?還是內心的一種發泄和釋放?這就很難猜透了。從表面上看,莊子對田氏的死影響不大,可內心深處的真實感受,卻無人得知。也許,那句「為一人之死而悲哀」只是莊子自我安慰,他不能表現出太多悲痛,以免被看作一個失敗者。
所以,他選擇了疏離和超然,表現出沒有絲毫被這段感情所影響。但這是否就是真相?他高歌的背后,是否隱藏著對逝去愛情的不舍?他的內心是否也曾軟弱和痛苦過?這一切終成迷。我們所見不過是冰山一角,那深不可測的內心世界,恐怕此生無人得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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